袁隆平:一粒种子改变一个世界

余驰疆 总115期 2018年 6月号 人物解读
人生没有捷径,袁隆平用60年时间把最普通的事做到了极致,“我不在家,就在试验田;不在试验田,就在去试验田的路上。”

    《环球市长》杂志    GLOBAL MAYOR MAGAZINE

88岁的袁隆平又一次登上了头条。5月31日,他带领的青岛海水稻研发中心团队完成了“沙漠里种水稻”的试验,最高亩产超过500公斤。这是全球首次在热带沙漠实验种植水稻取得成功。
人们又一次惊呼:奇迹啊!
谁也没想到,这边热度还没下,“奇迹老头”又把新目标提上日程:下半年,袁隆平团队将启动100公顷的“海水稻实验农场”。环环只能说,袁大神的水稻,种到天涯海角;袁大神的目标,下地永不服老。
第一次见到袁隆平的人难以想象他会在下田这件事儿上如此执拗。平日里,他亲切得跟邻家大爷一般。他去开会,若遇上身体不适,会亲手写一张请假条给工作人员表达歉意。可有时去田里,身边人准备好各种小钢瓶、应急药品,他反而要抗议:“你们别把我当成病人看。”他不喜欢别人说他老,倒是自称“80后”或者“资深帅哥”。
这种执拗出自何处?“好胜心。”袁隆平对环环说,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对田地、对水稻如此上心,“我好胜,想争取新的东西,但也不懂这个动力从哪里来。他们说我是想为人民服务、为祖国做贡献,当然也有,但绝不是全部。”
他觉得,可能是从小饿怕了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之交的三年自然灾害,他没吃过一顿饱饭,常在梦里边吃扣肉边流口水。今天回忆起来,他总要叹息:“肚子饿起来真难受啊!”
也可能是为了不断证明自己。袁隆平刚开始做研究时,不过是安江农校的普通教员,许多人对他不屑一顾。上世纪60年代刚做杂交水稻时,他就被人揶揄理论不对;“文革”期间,他遭遇过秧苗全部被毁;寻找雄蕊败育野生稻的10年里,他不断被泼冷水……但他能做的,就是在经费短缺的情况下坚持实验,哪怕海南的烈日和云南的地震也不能熄灭他的杂交水稻梦。
就是这样的坚持,最后迎来了上天与土地的眷顾:1970年,他的助手李必湖在沼泽里发现了一株完美的雄性不育野稻“野败”,这成为杂交稻的第一个母本,杂交水稻正式登上中国农业舞台的中心;1973年,袁隆平成功培育了几万株“野败”,第二年,全国试种208万亩杂交水稻,增产幅度在20%以上;1981年,菲律宾召开国际水稻研究科研会,袁隆平被世界科学家誉为“杂交水稻之父”。
即便是功成名就之后,袁隆平也遇到过不少挫折甚至争议。1988年,他在英国伦敦获得让克奖,奖金2万英镑,回国后不久,又当选湖南省政协副主席。那是科技的春天,“杂交水稻之父”袁隆平和他的两系杂交稻风头正劲。但第二年长江流域出现罕见的盛夏低温,两系杂交稻产量严重下滑,很多专家都觉得这种水稻育性不可控,认定两系杂交稻到了穷途末路。全国都开始停种两系稻,最后只剩下湖南没做决定。
在湖南,反对两系稻的,有学者,也有行政领导。专家、领导坐在一起开会,全场只有袁隆平坚持种植。他平静地说:“两系杂交稻是新事物,新事物有各种各样的问题,很正常,不能一棍子打死。”就这样,为了证明杂交水稻的生命力,花甲之年的袁隆平又回到了田里,整整研究两年,终于找出了“病因”:两系稻的育性变化不仅与光照有关,还和温度有关。既然两系杂交稻育性波动的关键在温度临界点,那就可以用降低温度临界点的方法解决减产问题。
从1988年往后,有关杂交水稻的此类争议时不时会出现,袁隆平的应对方法永远只有一条:下田实践。人们经常能在媒体上看到这样的标题:《70岁袁隆平又下地》《87岁的袁隆平悄悄下田》《为了种田,袁隆平把抽了60多年的烟都戒了》……他心里始终信奉一句话: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。
为了实践,袁隆平错过了许多:母亲的弥留之际、儿子的成长、与妻子的缠绵悱恻。上世纪70年代他唯一一次请假,还是妻子突发病毒性脑炎时,他一连10天在医院照顾妻子。那是他整个盛年时期与妻子最长的一次独处,在病床前为她念诗、唱歌、讲故事……等妻子醒来,他又踏上了前往田野的路。
袁隆平现在有两个梦。第一个是‘禾下乘凉梦’,他曾梦见试验田里,超级稻长得有高粱那么高,穗子有扫帚那么长,籽粒有花生米那么大,人们就坐在下面乘凉。第二个梦,就是杂交水稻要覆盖全球梦。全世界现在有22亿多亩稻田,如果有一半种上杂交稻,每亩增产150公斤来算,可以多养活4亿~5亿人口。
袁隆平说,曾有菲律宾的老中医帮他诊脉,说他身体很好,至少能活到98岁,所以自己“至少还能干10年!”前些年,他还会和年轻人打打球,总能赢。“年轻人不是不敢赢我,他们都想扣我。但我一到那里呢,我就要赢。”
赢成了袁隆平一生的信条,他赢了饥荒,赢了争议,赢了天赢了地,也赢了如梭的光阴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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